制图 王璟 实习生 俞毓秀

在数字经济与智能制造深度融合的浪潮中，杭州以深度求索、宇树科技、游戏科学等为代表的现象级新锐科创企业，凭借在AI大模型、四足机器人、国产3A游戏、脑机接口等领域的突破性创新，构建了覆盖算法底层、产业应用与跨界融合的科技新范式，重新定义了杭州乃至中国科技产业的国际竞争力。

现象级新锐科创企业的崛起绝非偶然，这是杭州创新文化多维共振的产物，也是杭州独特的创新文化基因与制度环境深度融合的结果。从良渚先民的水利智慧到AI时代的代码革命，杭州始终在解决现实问题过程中推动技术突破，在开放包容中吸纳多元文化，最终形成兼具历史深度与现代活力的创新生态系统，并培育出了拥有颠覆性技术的新兴科创企业。

第一，追求极致的工匠精神和技术哲学

杭州自古以物产精致著称，而现象级新锐科创企业的技术突破正是这种追求极致的工匠精神和精致化技术哲学的现代表现。布莱恩（2014）的技术进化理论表明，技术突破遵循“延伸锁定—精致化—新原理替代”的周期性规律，也就是说，当既有技术原理无法适应新需求时，系统会通过细节优化与功能扩展维持生命力，直至突破临界点后被更简洁的新范式取代。从良渚玉器微雕技术的线刻精度，到杭州丝绸一寸锦缎千根纬的工匠精神，杭州传统工匠将微观精进视为技术伦理正是对布莱恩技术哲学的实践。在Transformer架构成为行业标准后，DeepSeek-V3通过架构创新、负载均衡优化、通信优化、高效预训练技术和硬件资源优化，实现了极低的训练成本，这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优化策略本质上是杭州传统工匠精神在数字时代的投射。当大模型陷入“参数竞赛”困境时，DeepSeek引入《易经》的辩证思维和墨子的逻辑思想，构建了能够兼顾理性和人文关怀且具有东方哲学特质的推理框架，体现了传统文化对技术范式突破的催化作用。宇树科技的前瞻性技术路径，不仅颠覆了传统机器人企业的液压驱动模式，其电驱主导与算法驱动的组合创新，为机器人行业带来了全新的发展理念。

第二，开放包容的长期主义和容错文化

杭州的创新文化深植于南宋“瓦舍勾栏”孕育的商业基因和明代王阳明开创的“知行合一”哲学，这些文化传统不仅为现代科技创新提供了思想基础，也间接培育了政府和企业敢于试错、宽容失败的精神。杭州早在多年前就将战略重心聚焦于科技创新，跳出传统产业舒适区，积极推动人工智能、机器人产业化等新兴领域的发展，这种长期主义的战略布局为现象级新锐科创企业的崛起奠定了基础。同时，杭州通过各种创新驱动政策优化营商环境、支持民营企业发展、鼓励长期主义和创新风险承担，培育了有利于颠覆性技术和科技企业成长的土壤。游戏科学用“十年磨一剑”的定力，耗时数年打磨《黑神话：悟空》，突破国产3A游戏技术瓶颈，采用全球顶尖的动作捕捉、实时渲染技术，讲述中国神话故事，为全球玩家呈上东方文化盛宴，推动中国游戏产业国际竞争力提升。另外，杭州建立了党员干部改革创新容错纠错机制，在招商引资、重大项目等领域实行“容缺办理”，释放“为担当者担当”的信号。容错机制的实施有效激发了干部干实事、勇担当的热情，推动了杭州在招商引资、重大项目、政策创新等领域的高质量发展，也为杭州众多科技创新企业从蛰伏到崛起提供了制度保障。

第三，文化与科技的深度融合

杭州现象级新锐科创企业的技术突破是深厚的文化底蕴赋能形成的差异化竞争力，是文化与科技深度融合的结果。杭州“文化+科技”的结合历史悠久，南宋时期，杭州工匠将万寿藤、火齐珠、双凤绶带等文化符号通过织机结构和纹样设计实现具象化，生产出“宋锦”“杭罗”等高端丝绸，体现了技术革新与艺术设计的紧密结合；明代杭州织造局研发“草木染”技术，从植物中提取天然染料，结合媒染剂调配出几十种标准色系，将化学工艺与色彩美学体系化。游戏科学通过开发国产3A游戏《黑神话：悟空》，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与现代游戏技术相结合，成功将中国文化推向国际舞台。宇树科技利用其在四足机器人领域的技术优势，开发了能够进行复杂动作和高难度任务的机器人，并将其应用于文化表演和艺术创作中。

第四，自下而上的创新动力

杭州现象级新锐科创企业的出现得益于地方政府政策的高瞻远瞩，但其核心动力源于自下而上的创新机制。技术创新的经济组织主要有两种形式：自上而下的创新和自下而上的创新，这两种形式的重要区别在于投资来源和创新动力。技术经济学者很早就指出，要使技术变革高效且持续，政府必须放弃它们对革新进程的直接支配权，并使之分散。也就是说，成功的创新者要有足够的机会和决策权。杭州在营商环境优化、产业基金扶持、人才引进、高校联动、先进制造业集群建设等多个维度为企业创新赋能。但政府始终不是创新活动的主导者，而是作为“创业陪跑”为科创企业提供全周期的支持和服务。2016年，王兴兴带领团队创立宇树科技，专注四足机器人研发。面对技术空白与市场质疑，团队突破高扭矩电机、运动控制算法等核心技术，但早期因资金短缺陷入困境。余杭区天使梦想基金通过市场化评审给予关键支持，助力其完成首款工业机器狗量产。2020年，宇树科技推出全球首款万元级消费机器狗Unitree A1，市场占有率超过60%。宇树科技以“技术民主化”理念推动机器人平民化，而政府基金“只参股不干预”的原则，为这场自主创新提供了生存土壤。杭州“民间基因激活-政府服务响应-市场生态反哺”的自下而上的技术创新新范式表明，尊重民间创新主体性、构建“响应式”政策体系、维护市场自组织活力，才能培育出真正具有生命力的创新生态。

（作者系杭州师范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