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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人类社会的绝佳隐喻
发布时间:2021-10-18

动画片《恶搞之家》的其中一集,有一个情节——

微软公司创始人比尔·盖茨和迪士尼CEO迈克尔·艾斯纳(2005年卸任)背着喷气式推进器在空中并肩而行。两个亿万富翁从高空中望向地面上的人,艾斯纳说:“从这上面看,那些人就像蚂蚁一样。”盖茨表达了不同的意见:“不,那些就是蚂蚁。”

这个杜撰的情节很容易理解,它是一种嘲讽:盖茨在“谁是最刻薄的亿万富翁”中击败了艾斯纳。“人类像蚂蚁”是一种老生常谈的比喻,而盖茨放弃了类比,转而认定两者的一致性,“他们就是蚂蚁”。

对于这个恶搞段子,德国锡根大学现代德国文学研究主席尼尔斯·韦贝尔教授认为,理解这个场景容易,但要阐述这一理解并不容易:哪怕是稍微简述一下这一场景的认识史与文化内涵,就要留出一定的空间,甚至可以为此写一本书……

韦贝尔确实为此写了一本名为《蚂蚁社会》的书,而《恶搞之家》的这个情节,正是这本书的开头。这本书的副标题是“一段引人入胜的历史”,这段历史,就是韦贝尔所说的“人类像/是蚂蚁”的认识史。

今年夏天,这本书推出中文版。我们来看看,这本横跨政治学、社会学、昆虫学、文学与电影评论的蚂蚁认识史,是如何引人入胜的。

人们总是在蚂蚁身上

寻找人类的组织方式

蚂蚁和人类之间的类比很久以前就出现了,在古希腊古罗马时代就已经如此。人类像蚂蚁,并非在外观上的相似,而是缘于其社会性。韦贝尔从哲学、文学、小说、影视,甚至博物学、昆虫学多学科入手,发现无论从哪个方面,人们总是在蚂蚁身上,寻找人类的组织方式。

从古代到现代,从君主制到民主制,从霍布斯的“利维坦”式样全能国家到赫胥黎《美丽新世界》中的乌托邦,甚至网络化的后现代社会,几乎所有人类社会、制度,都可以用蚂蚁社会做隐喻。

蚂蚁的拟人化,从伊索、阿维亚努斯的寓言故事,还有柏拉图、亚里斯多德,都有文本。

对亚里斯多德来说,蚂蚁也是一种“政治动物”,蚂蚁和人类一样,没有城邦就无法生存。

公元177年前后出生的博物学家埃里亚努斯在其《论动物的特性》中,就有写到蚂蚁城市的街道和仓库、墓地和建筑,它们为居住、分娩和存储所建的不同区域, “勤劳的蚂蚁将城市建造得富有艺术性”。

文学家也是如此。伏尔泰就将民主的蚂蚁作为与女王统治下的蜜蜂王朝相对立的范例。福楼拜的小说《布瓦尔和佩居榭》里,也有过这样的争论——“蜜蜂证明了君主制”,“但是蚂蚁证明了共和制”。

韦贝尔表示,自古以来,人们就在蚂蚁身上寻找熟悉的社会结构,随后通过文学或者图像将其向人类呈现出来。比如迪士尼1934年的动画片《蚂蚁和蚱蜢》(改编自伊索寓言),或者梦工厂1998年的动画片《蚁哥正传》(又译《小蚁雄兵》),里面的蚁后戴着王冠,她的士兵武装着盔甲和长矛。还有《虫虫危机》《别惹蚂蚁》……这些电影无不拟人化地展现了蚂蚁的社会性,包括秩序和合作。

人,并非“像”蚂蚁;人,就是蚂蚁

韦贝尔发现,蚂蚁有着突破一切学术边界的吸引力。近年来,对蚂蚁这种社会性昆虫的认识的重要意义显然已经超过了昆虫学的范畴。比如当代的凯文·凯利(《连线》(Wired)杂志创始主编,作品包括《失控》《必然》等),就说“蚂蚁是一种并行处理器”。这里,蚂蚁的形象已经不是活生生的有机体,而是一部处理数字、电子数据的机器。

蚂蚁成为一面镜子,让人类看到自己的个体性和集体性。1810年,皮埃尔·于贝尔在他的作品序言中简单提到了他的前辈卡尔·冯·林奈(提出界、门、纲、目、属、种的物种分类法)所发展的知识,他想超越它,代之以一部完整的蚂蚁史,从摇篮到坟墓,从蚁群的建立到受孕的蚁后再到帝国的繁荣,最终写到它们帝国的消亡。韦贝尔说,在于贝尔的笔下,蚂蚁第一次成为可讲述的历史的主角。

韦贝尔引用了皮埃尔·于贝尔的一段文字——

7月15日上午10点,要塞派出的一小队血红林蚁,经过急行军后抵达附近约二十步远的一处黑山蚁的巢穴,将之包围并排兵布阵。原住民发现了陌生者并发起攻击,数蚁被俘。因此,林蚁没有进一步进攻,它们似乎在等待援军。要塞不时地派出支援……营地四周每隔一段时间就发生一次战斗……林蚁供给充分,它们直捣黑山蚁的核心,从四面八方发起攻击,兵临其城门之下。

一场林蚁对黑山蚁的战争,写得如同人类历史上发生的军事行动。于贝尔所欠缺的,只是没有赋予蚂蚁军队司令官一个名字。

韦贝尔梳理了千百年来人们对蚂蚁的认识,在他看来,当研究最终达到某种抽象境界时,类比就会变成认同,因为昆虫学和社会学角度的显著差异不再产生任何信息价值。届时,无论人、电脑还是蚂蚁都无所谓了。所以,当《恶搞之家》中的比尔·盖茨说人群就是蚂蚁时,在认识论上也达到了相当的高度。

这也是本书封底提炼出的关键语:人,并非“像”蚂蚁;人,就是蚂蚁。

原文摘选

什么支配着蚂蚁?

自古以来,博物学家和政治哲学家就一致认为,尽管蚂蚁乱哄哄地聚在一起、缺乏领导,但它们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所有成员拥挤在一起,却知道要做什么”,16世纪早期的一个作家重复了他在亚里斯多德(古希腊哲学家)、普林尼(古罗马博物学家和历史学家)、依西多禄(西班牙神学家)和大阿尔伯特(德国哲学家和科学家)那里读到的东西。普林尼所描写的蚂蚁不仅在广场上相互交流、彼此做生意,它们还组成了一个共和国,在行动时考虑过去和未来,也就是说它们作为社会性生物是有学习能力的。今天的蚂蚁研究者仍然在为这些寻找解释。这里涉及的仍然是梅特林克(比利时作家)、惠勒(美国物理学家)和埃舍里希(德国儿科医生,大肠杆菌发现者)的那个问题:谁,或者说什么,支配着社会性昆虫蚂蚁的政治体。

是谁呢?不是蚁后,不是兵蚁组织,不是工蚁委员会,不是蚁民代表。惠勒所说的蚁穴与超有机体的“主管机构”是不能被定位的,拿今天的话来说,这是因为代理人是分散的,并且在单个蚂蚁的合作过程中涌现出来。

——第二章 从利维坦到白蚁之国

《美丽新世界》

与蚁穴多么相似

“凭借其严格的等级制度、无情的经济结构和对个体的贬低,《美丽新世界》显然与一个蚁穴中的生活非常相似。”认知史学家夏洛特·斯莱如此断言,这是为了将她的观察与为何阿道司·赫胥黎的科幻小说对待“人就像社会性昆虫一样”这个问题联系起来。社会性昆虫!赫胥黎说,人类从天性上说并不比狼或象更有能力去组成更复杂的社群。相反,“文明”是一个“将原始群落转化为社会性昆虫的有机社群模拟物的过程”。如果一个模拟物都登上了社会描述的舞台,那么昆虫——它们的劳动分工、功能分化、专业化的社会跨越了文明的门槛——在某种意义上说,即在同一、稳定与融合的意义上,就已经达到了一种最优状态。——第三章 一个新昆虫物种的舞台

自然选择如何解释不育的工蚁

达尔文也从事过昆虫研究,他提出的问题是,这些不育的工蚁/工蜂是如何形成的?从这一点出发,会发现:这个不育的群体又分为更多不同形态的团体,兵蚁、侦察蚁、觅食蚁、蜜罐蚁、育儿蚁、运输蚁、看门蚁等,它们都是不育的,都是没有后代的。

“说明这些工蚁是如何变得不育的,这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查尔斯·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中承认。难点在于,要将这种罕见的事实用“自然选择”的原则来解释,即中性的工蚁在形态和本能上“显然是由其父母区分开的”,“它们绝对不育”并“因此不能将所遗传到的形态或本能的变化继续遗传给下一代”。达尔文的设想是开创性的。在“社会性昆虫”的案例中,自然选择并非限制“在个体身上”,而是延伸“到整个家族”。

——第五章 社会即蚁丘

人们到处传唱蚂蚁的成功故事

说到蚂蚁的适应能力和个体数量,几乎找不到可以与之匹敌的动物。蚂蚁的进化优势几乎超越所有竞争对手,无论昆虫还是哺乳动物。没有任何其他动物能像它们一样成功地征服地球,在最寒冷的苔原和最热的沙漠中,在热带雨林中和高高的阿尔卑斯山上,我们到处都可以找到蚁群。

虽然世界上只有500名蚂蚁学家,但这种关于“蚂蚁优越性”的看法已广为传播。蚂蚁惊人的成功故事并不只有昆虫学家在传唱,也就不奇怪了。

数百年来,每当需要解读人类社会的形象时,到处都可以听到蚂蚁的故事。每当设计一个社会的形象时,每当研究怎样从一个物种大量个体中生成一个社群、一个集体、一个组织、一个国家或一个群体的问题时,每当在乌合大众之中指明社会秩序的模型时——就很有可能会参考蚂蚁社会。几乎没有另一种形象、另一种政治性动物、另一种集体象征,如此持续也如此简洁地代表着人类社会。——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