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美术馆七月展览「乐园」呈现了黄佩姗在“人造自然”主题下的系列创作。以日常观察与拍摄的方式开始,黄佩姗长期关注城市中的人造物与自然间的关系,并通过摄影、装置,探索多种媒介的表达。此次个展将作为艺术家“人造自然”系列的又一阶段性总结,呈现她在这一母题下的最新思考与实践。
关于个人创作,黄佩姗提到她观察上的兴趣点多来自生活:走在城市里,那些随处可见,以至于成为日常而被忽视的人工痕迹、使用人造材料和手段来象征生命力的行为、带有控制欲的模仿与创造、规范化的色彩与形式感,都让我着迷;它们有着一种难以用某一审美标准去定义的美。
起初,黄佩姗在整理硬盘照片与手机相册时,发现自己鲜少拍人,但常拍“人的痕迹”和“自然符号”。在潜意识的引导下,她捕捉到大量日常生活里人类模拟自然的行为及其产出的物品。她像一个城市观察员,也像是在新时代里延续Ernst Haeckel的工作,后者在其著作《Art Forms in Nature》中以插画的形式展现自然界中的秩序与美感,而黄佩姗的摄影则记录下人类如何运用这些被提炼出的“自然形态”,在城市建造的过程里创建“美丽新自然”。
“人造景观是完全目的论的,是被设计和制造出来的,并能带给人类短暂的快乐等好处。因为设计和制造的目的之一便是取悦人类自己,也可以说是一种想象与欲望的具像化。”黄佩姗将城市作为人造物的集合体,在这庞大的人造系统中,每一种人造物都不是静止、孤立的个体,它们是循环中的一部分:新建即新生,扩展即繁殖,废弃即凋零,重建即转化。这样的过程,黄佩姗用“代谢”来概括,代谢中的城市,是她在对人造物的材料、功能、具体形态和与人类的关系等问题的探究后,想进一步关注的重点。
“ 城市代谢的过程里,人与自然间的关系过于复杂,对它进行分类和总结也是不够严谨的。” 因此,黄佩姗通过创作,逐步地梳理她所理解到的部分。 展览分为三个章节讨论:新建、眼前与身后,对应人造自然物在城市代谢中的循环过程。
上世纪末,法国哲学家让·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曾论述,当代社会是历经仿造与模拟自然,工业生产两个阶段后,由大众媒介营造的,被符号所主宰的仿真社会。人们所见的景观中,已包含大量的,不仅是通过机械复制技术而被复制,而是通过可复制技术,例如大众传媒,被再造出来的,即模型构造的真实,“超真实”景观。几乎每时每刻,城市中都有在建的地方、新的人造。景观设计这门学科的出现和如今的重要性背后是什么?技术的发展将如何改变城市中的我们对自然的感知?
在「新建」章节里,黄佩姗通过摄影、喷泉雕塑等不同维度的作品将“城市里的美丽自然”片段式地聚集,再呈现于展厅之中。
《塞拉菲尼抄本》(Codex Seraphinianus)是一部由意大利建筑师兼工业设计师路易吉·塞拉菲尼于1976至1978年间完成的著作,被称为”另一个世界的百科全书”。黄佩姗谈及这本她喜爱的书时说到:“抄本里很多动植物形态被普遍认为是来自外星,或仅存于想象与梦境中,但我觉得这些目前不存在的形态很可能即将出现,这让我兴奋,因为人类对生命体的自然形态的改造从未停止,非自然形态的自然物在日常生活中已十分常见。”
在「眼前」章节里,黄佩姗通过展厅中的“陈列室”、“中央花坛”等作品,讲述人造自然物在城市中的生长与延展。模仿、模拟,干预、控制,权力的彰显,人类与自然间的复杂关系将被讨论:人对自然有天生的亲近和喜爱,这种写在基因里的特质在城市中是如何体现的?它们又关联着怎样的心理状态?
从角落的蜘蛛网,到被植物占领的城市废墟,它们是人造物曾在场的证据,亦是自然“反干预”的典型。自然在人类控制的间隙中悄悄生长,自然地嵌入到人造系统中。无人问津的荒地,人去楼空的建筑,当人造物被剥夺功能和意义,从眼前的日常中离场,进入下一个代谢环节,它们与自然的相处模式是否也发生了改变?此时的自然,是回归还是反向入侵?
从人造城市系统的视角看,「身后」这一章节代表着城市代谢里的“旧”的部分,是新旧交替的结点。在废墟之上,人们会重建。这里,会诞生新城与新的“自然”。人造自然,由此完成了它的闭环。
由新至旧再至新,城市的轮转亦如生命的轮转。人们乐此不疲地创造,再创造,在自建系统里体悟自然带给我们的无限启示与快乐。「乐园」是家园,是蓝图中的巴别塔,亦是人造自然行为的动机与目的,是智慧结晶,也是辛勤劳动的成果。对于黄佩姗来说,人造自然的母题极大,她会通过一次次的创作实践,推进这一主题下不同方向上的思考,亦如城市在向多个方向发展,每个个体的生活也在不同方向上依次进行着。